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乐旗小说 > 狂妃·狠彪悍 > 第三十四章 大结局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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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第一节。

    烈王府,清欢苑。

    月光寂寂,爱意绵绵。

    月色拉长了两条交叠的影子,似两根缠绕生长的藤蔓,自院外一路蔓延到房间。

    砰,开门。

    脚尖一挑,关门。

    女子被男人抵在门上,两人肌肤相贴,鼻息相闻。

    清透的月光拂过窗格流泻少许,女子两颊酡红,如酒醇深,根根分明的卷翘长睫微微颤动,将柔光分割的细细碎碎,化作深浅不一的光泽,投入了男人幽暗的眼底,燃起一簇火苗,霎时燎原!

    吻落如雨。

    密密绵绵的吻落在女子微微仰起的脖颈,白皙的雪色中绽开朵朵红梅,战北烈呼吸急促,心跳如鼓,鹰眸中汹涌着明明灭灭的漩涡,缓慢而极尽珍惜的轻吮,透着难耐的隐忍。

    六年的时光说来漫长,于他却不过弹指光阴。

    如今的他们已经有一双可爱的儿女,然而他待她从来小心翼翼视若珍宝,六年如一日,就连初见时的针锋相对,亦是恍然如昨……

    绝美的女子闲闲倚于床榻,凤目在烛火下如琉璃氤氲,慵懒如猫。她淡淡启唇:“有事?”那笔墨难及的湛湛风华尚在眼前,一转已是狂妄冰冷唯我独尊的傲然:“我不喜欢被人俯视,以后记着,没有下一次!”

    战北烈低低的笑了,伏在白皙的颈侧喷出温热的呼吸。

    微痒的触感让她战栗,素手推了推坚如磐石的胸膛,嗓音暗哑:“怎么了?”

    他一偏头,刁住眼前白皙小巧的耳垂,舌尖滑动着笑语:“唔,在想六年前。”

    冷夏也笑,眼角眉梢蕴着丝丝柔和,想到的却不是那一晚,而是这人诡异又生涩的追求计划,签下家规十条时的甘之如饴,五国大典夜的漫天烟花,和离开长安前夜的两行鼻血,以及一次又一次漫漫长夜中的冷水澡……

    唇角越来越弯。

    某个女人由低声轻笑转变为毫不客气的开怀大笑,那不可抑制的清脆笑声,猖獗的在房间里飘荡着,恨的战北烈一口啃在她的耳垂,留下两排清晰的大牙印。

    冷夏收住笑,不再放肆。

    否则这人估计要恼羞成怒,把她就地正法了!

    她戳戳战北烈的胸膛,歪着头问:“唔,你想的是大婚的那晚?”

    如水的凤眸弯着,漆黑的瞳眸珠光迷离含着掩也掩不住的笑意,晶亮的似掬起了漫天繁星,分明的五官蒙上一层银色的光芒,几丝碎发垂落耳际,慵懒中别添三分妩媚。

    纵然日日夜夜相见,已经看过了无数次,战北烈依旧被煞住了!

    鹰眸中一片火热,定定的望着他媳妇,傻不愣登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“难道你……”手指再戳,她眨眨眼,难得的俏皮:“唔,在那个时候,就喜欢我?”

    某战神想了想。

    他还真的不清楚到底是从哪一刻开始,然而……

    六年前,洞房夜。

    一场似是而非的交锋,女子回眸浅笑,昂首阔步,傲然走出这清欢苑的时候,他的心却不自觉的遗落了什么,情动而不自知。从此,满心满眼皆是这个女人,直到后来皇嫂一语惊醒梦中人。

    真要算起来,也许就是那个时候吧。

    想完,某男立即不爽了!

    他那么早就对母狮子有意,这女人竟然敢一直给他冷冰冰的,从来不把他放在眼里!

    瞧着她笑眯眯的戏谑模样,某男咬牙切齿瞪她一眼:“少得意!”

    不说还好,冷夏噗嗤一声笑出来,搂住他的脖颈得意洋洋一挑眉,正要启唇得瑟两句,唇瓣已经被恼羞成怒的男人堵住,熟悉而霸道的男性气息骤然袭来,牙关被撬开,舌尖被缠上,攻城略地一气呵成!

    顿时,骨软身酥,眼神迷离。

    她微微仰起脸,凶猛的回吻他,母狮子本性瞬间暴露!

    唇瓣纠缠着,情动如火。

    双唇辗转间,抵死缠绵,温柔缱绻,炙热的气息萦绕着……

    地面上的影子再次交叠在一起,拥吻着朝床榻移动,白色外衣悠然落地,黑色外衣覆盖其上。

    影子缠绵悱恻,于床榻边相拥着向内倒去……

    “噢!”

    “哇——”

    “嗷呜……”

    三个惊天动地的声音同时响起。

    那撕心裂肺,那一惊一乍,像被剁了尾巴的耗子,吓的冷夏和战北烈双双蹦高,从床上弹了起来。

    只从这声音,两人已经判断出了床上的人。

    冷夏和战北烈浑身冒冷汗,十分无语无力无奈的对视了一眼,若是平时他们必定能感觉到床上有人,谁让刚才太投入了呢!

    冷夏更庆幸的是如今入了春,夜晚的天气依旧料峭,兼之她没有内力,穿的并不少,更老天保佑的是战北烈经过了六年,脱起衣服来依旧不熟练,以至于她的身上还挂着件里衣,否则,这会儿的情形才叫尴尬。

    战北烈大步走到桌边,点起了油灯,床上的情形也在柔软的烛光下,一目了然。

    战十七鼓着腮帮子,还保持着躺在床上的姿势,一双小鹰眸哀怨的能掐出水儿来,控诉着某对直接压上他的小身子的无良爹妈,旁边是同时对他们投去控诉目光的小黑虎,几根零散散的黑色绒毛自半空悠悠飘落,再旁边,小歌谣咧着小嘴儿哇哇大哭,声音洪亮直击耳膜。

    就在小歌谣震耳欲聋的哭声中,某男掏了掏耳朵,十分无奈闺女这大嗓门。

    他将小歌谣小心的抱起来,心疼的哄着。

    而另一边,冷夏郁闷完了,对着半空深深深呼吸,终于……

    “战十七,你怎么会在这!”失传已久的狮子吼重现江湖。

    战北烈一瞬明白了,闺女这嗓门遗传了谁,果然是母狮子生的小狮子啊!

    某小孩原本的哀怨,被冷夏先发制人的怒吼……

    给吼懵了。

    以至于憋了一肚子的哀怨,还没来得及吐出来,就在肚子里蒸发不见,眨巴着小鹰眸弱弱对手指:“十七带着妹妹等娘亲……”

    某小孩坚决不承认,他是打定了主意来跟某男抢娘亲,顺便把跟着他的妹妹在某男的面前炫耀炫耀,幻想着扬眉吐气的某十七,得得瑟瑟等啊等,结果睡着了,直到身上被俩爹妈重重的压下,才惊醒了来。

    小嘴儿咧开,露出两排洁白的小牙。

    战十七挂着天真无邪的纯纯笑容,一点一点的磨蹭到娘亲的身前,脑袋拱了拱,撒娇:“娘,十七好想你!”

    望着儿子只有闯祸之后和寻求庇护时,才笑的天使一样的笑脸儿,冷夏了然的朝旁边那个冷气制造者扫去一眼。

    小歌谣已经哭累了,眼帘闭着睫毛上还挂着泪珠,安静的让爹爹抱在怀里,而男人乌云盖顶,黑着一张能阴出水来的战神脸,嗖嗖冒着冷气。在脑海里描绘了几千种收拾这小兔崽子的酷刑,尤其在感受了一下,他明显被吓的缩水的小兄弟之后,瞬间将几千上升到了几万

    这天理不容的小混球!

    战十七在冷夏的身上蹭啊蹭,眼里装满了粉色的泡泡,忽然脑袋被拎了起来,立马扑腾起双腿儿,张牙舞爪大叫:“你要是把我扔出去,小爷就再进来!”

    仿佛力度不够,他补充:“你扔一次,我进一次!”

    正要朝外丢的手顿住,某男气的跳脚。

    他怎么生了这么个难缠的东西!

    大手一松,战十七稳稳的落在地上,扬起小剑眉飞去个挑衅的小眼风。

    大小鹰眸互相看不顺眼,彼此对瞪,心里都有小九九在计算着。

    半响,某小孩偷偷朝男人怀里的小歌谣瞄去,笑眯眯开始谈判:“接下来的一个月,让我照顾妹妹!”

    其实他当然还想说,娘亲和妹妹都归自己,但是想一想这占有欲爆棚的男人,肯定是不会同意的,说不好偷鸡不成蚀把米,连他也一起丢出去,再想一想尿床事件后的承诺,男子汉大丈夫,说到做到!

    唔,小爷才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。

    某男挣扎的瞄着怀里的闺女,瞄啊瞄,狠狠一咬牙:“七天。”

    其实他也想说,理想有多远,这小兔崽子就给老子滚多远,但是想一想这机灵的小鬼,不给他点甜头,肯定就是不断的纠缠,为了性福偶尔的牺牲一下闺女,这买卖也不是不划算。

    小十七立即不干了:“两个月!”

    “五天。”

    “三个月!”

    “三天,你再敢给老子唧唧歪歪,就去你祖宗家打滚去!”

    战十七瞪眼,小鹰眸撑的圆鼓鼓。

    战北烈眯眼,大鹰眸眯成一条线。

    两双四只眼睛对视,噼里啪啦的火花摩擦碰撞!

    半响,父子俩朝着俏脸铁青的女人同时瞄了一眼,异口同声:“走,咱们去外面聊一聊。”

    说完,一大一小两张一模一样的面孔,朝着冷夏讨好一笑,大的那个将小歌谣小心翼翼的放到她的怀里,小的那个蹭了蹭娘亲,从床上蹦起来,二人极有默契,笑嘻嘻的勾肩搭背的出了门。

    吱呀……房门打开。

    吱呀……房门关闭。

    紧跟着,外面衣袂摩擦声,出拳破风声,手脚相击声,叮叮当当兵器声,乒乒乓乓物品损坏声……声声交错,不绝于耳。

    冷夏无语的看看怀里睡的香甜的小歌谣,再看看床上那一团黑漆漆的大毛球,嘴角崩溃的抽了抽。

    “这算不算是……掩耳盗铃?”

    “嗷呜……”

    苑外。

    一大一小,一黑一白。

    两个身影天上斗地下斗,拳脚不够激烈了连兵器都用上,直打的这院子里鸡飞狗跳,沙尘乱舞,一片狼藉。

    战十七经过这段时间的努力,功夫一日千里,取百家之长,轻功毒术暗器尽有小成,尤其是轻功已经颇有乃师之风,神出鬼没身形灵动。

    战北烈自然是不会对亲儿子下狠手的,逗弄逗弄小兔崽子,没事敲敲他的脑袋,掐掐他的小脸儿,踹踹他的屁股,倒也玩了个不亦乐乎。

    苦就苦了苑外的花花草草。

    方方才抽出的枝条嫩芽花骨朵,不等着盛放就被碎尸万段,化成零碎的翠绿点点飘零在春风中。

    笤帚与树枝齐飞,瓦砾共沙尘一色。

    怎一个乱字了得!

    远远的一棵大树上,没长出几片的树叶????摇晃着,露出三双闪闪烁烁的眼睛,鬼鬼祟祟。

    狂风一偏头,躲过飞来的暗器——笤帚一根。

    拍着胸脯,惊问:“咋办?”

    闪电揉了揉娃娃脸,小心翼翼问:“要不,咱们去劝架?”

    “呸!”雷鸣一巴掌拍上他脑袋,鄙夷:“就咱们去,还不够炒一盘菜的!”

    闪电揉着后脑勺,哀怨的瞥去一眼,想一想也没辙了,大眼睛希冀的望着房间的门,剩下两双眼睛跟着看过去,望穿秋水咕哝道:“小王妃,出来吧出来吧出来吧……”

    吱呀……

    皇天不负有心人,房门终于在三大暗卫的碎碎念中,如愿以偿的打开了,露出了门后站着的白衣女子。

    咻咻!

    一黑一白一大一小,两条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,友好和谐的站在了一起。

    某男慈爱的摸了摸某小孩的脑袋,干笑两声:“好儿子,功夫又进步了!”

    某小孩貌似享受的在他手掌下拱了拱,笑眯眯回:“都是父王教导的好!”

    话落,两张战神脸转向某个女人的位置,齐齐咧开嘴角,露出明晃晃的两排牙齿,在月色下锃亮锃亮,闪烁着狗腿的小光芒。

    “媳妇!”

    “娘亲!”

    柳眉一挑,冷夏慢悠悠的走到父子俩身前,摸了摸十七满是汗水的小脑袋,将怀里的小歌谣塞给他,眯着凤眸在两个战战兢兢的男人身上扫过,凉飕飕问:“半个月,有没有意见?”

    大小脑袋,双双摇成拨浪鼓。

    开玩笑,家里最牛气的女人说话了,谁敢反驳?

    冷夏满意的点点头,揪着大型流浪犬的衣襟回房,身后的男人甘之如饴的跟着,临进门前,还不忘朝院子里的小兔崽子飞去个得意洋洋的眼风,那意思:跟老子斗?

    战十七举了举手里睡的香甜的妹妹,握拳:彼此彼此!

    砰!

    房门关闭的同时,断开了父子俩的暗自较量。

    一大一小,大的得了媳妇,小的得了妹妹,可谓皆大欢喜。

    待到小十七笑嘻嘻的搂紧了妹妹,屁颠屁颠的回了房间,院子里再次回复了宁静。

    月色湛湛如水。

    春风一拂,嫣红翠绿土黄,晃晃悠悠漫天飞舞,清辉流淌在一方静谧的小院儿里,竟让这随风乱飞的花骨朵,烂树叶,扫帚条,瓦砾沫……也添上了几分如临仙境的诡异美感。

    静谧安然中,三声满含了崇拜的叹息,不约而同齐齐响起。

    “不愧是偶像啊,对付起咱们爷和小主子……”

    “就跟……就跟炒盘鸡蛋一样容易啊!”

    “那啥,炒鸡蛋很容易么?”

    三个笨蛋因为炒鸡蛋的难易度,陷入了深深的迷惘中。

    对冷夏来说,炒鸡蛋困难与否不知道,因为从来没炒过,但是此时此刻,她知道她要变成鸡蛋,被某男剥壳了。

    战北烈舔舔嘴角,将她压在身下,双眼滚烫而压抑的看着她:“媳妇,咱们继续刚才没做完的事!”

    身上的重量沉甸甸,冷夏试探性的动了动,感受着小腹处抵着的重新膨胀的火热武器,像是一团火焰,在她的全身灼灼的燃烧着,眼睛眨巴着不待说话,一只温暖又熟悉的大手已经覆上了她的柔软,酸麻微痒的感觉沿着四肢百骸游走,一瞬抽走了她所有的力气。

    随后,耳畔低沉而沙哑的嗓音,合着温热的呼吸,缱绻响起。

    “媳妇,我爱你。”

    没有华丽的辞藻,没有优美的修辞,甚至不感人至深,简简单单三个字,却以一种雷霆万钧的态势,轰然闯入了她的心房。

    冷夏迷迷糊糊间,柔软的像一团棉花,被化身大尾巴狼的某男“嗷”的一声,兴奋的捞起来……

    剥壳,享用,麻溜的!

    夜。

    静谧如水的抚平了白日的浮躁,安然的春风擦着地表悄悄拂过。

    苑内油灯忽而熄灭,片刻传出断断续续的浅浅低吟,里面某个男人趁着女人迷迷糊糊,上位,下位,侧位,后位,麻花位……试的不亦乐乎。

    一滴水珠自天幕上落下,轻如蝶息,将干燥的大地晕染出晶莹的湿意,渐渐的,雨丝如烟迷蒙而下,在地面敲出一点点小小的涟漪,润物无声。

    苑内缠缠绵绵,苑外淅淅沥沥。

    这一场春雨并没有下多久,起码冷夏和战北烈醒来的时候,雨已经停了。

    然而让两人没有想到的是,一个消息如同雨后春笋一般,只一夜的时间在五国中破土而出……

    势态迅猛,一发不可收拾!

    ==

    ==

    第二节。

    雨后初阳。

    这一日和平日没有分毫的不同,甚至对于战北烈来说,雨后的空气透着股舒爽劲儿,让他在经历了整晚征战之后,睁开眼睛的一瞬,周身泛起了满足的小泡泡。

    过足了肉瘾的战北烈餍足的咂了咂嘴,望着怀里安然熟睡的冷夏,唇角不自觉的向上翘,清朗的日光洒在她静谧的睡颜上,在眼睑处投射了一道浅浅的扇子样的晕影,秀挺的鼻尖微微皱着,引的某男食欲大增,忍不住“吧唧”啄了一口。

    这一啄,冷夏缓缓醒了来。

    睫毛颤动,眼睛还没睁开,已经准确的勾住了战北烈的脖子,在他唇角回以“吧唧”一口。

    顿时让某个吃饱喝足的男人,笑的像个二百五。

    两人起床后的一切,也和平日没什么两样。

    洗漱,换衣,用膳,战北烈殷勤的伺候着媳妇,但凡冷夏在哪道小菜上逗留的目光多了零点一秒,那道菜一定麻溜的被端到她的眼前儿,然后筷子如影疯狂扫荡,山一般在粥碗里堆积着……

    冷夏忍不住抽了抽嘴角,摸摸鼻子无语道:“我吃不了这么多。”

    剑眉一扬,大洋洋一摆手:“媳妇,咱不差钱儿!”

    瞧着某男说“不差钱儿”的时候,那大手一挥的豪爽劲儿,那豪气冲天,那豪情万丈,那豪气干云,冷夏大翻白眼。

    不知道的,还以为这人干了什么挥金如土的事!

    其实也就是一盘儿小咸菜!

    可不是不差钱儿么,冷夏找回的芙蓉宝藏,可给国库大大的添了一笔,直接让大秦从穷的叮当响的乞丐,上升到了穿金戴银的暴发户,这层次提高了可不是一星半点之差。

    后来这笔钱的用处也真的像她所说,要致富先修路。

    修路、搭桥、整憩年久失修的堤坝,等等一番在基础设施上的整改建设,让大秦内外一派欣欣向荣,并削减了百姓的赋税,让刚刚经历过秦韩大战的百姓们休养生息。

    也难怪回来的那日,笑面狐狸带领文武百官对她这外国皇帝,点头哈腰嘘寒问暖了,就差把她当菩萨给供起来,早晚一炷香。

    就连后来在皇宫里霸占了萧凤那么久,某只狐狸也只敢心有幽怨,不敢言。

    “咯咯……”

    一阵铃样的清脆笑声传来,十七抱着妹妹笑眯眯的飘了过来,旁边黑漆漆的毛绒小团子不离左右,粉嫩的小脸儿上有掩饰不住的傲娇,小鹰眸不住的朝某个男人瞄啊瞄,小眼神儿得得瑟瑟。

    甜甜的蹭到娘亲旁边,乖乖巧巧唤:“娘……呃?”

    黑影一闪,怀里的小歌谣已经易了主。

    某男一个箭步蹿回桌边儿,飞去一个眼风,要多得意就有多得意。

    战十七怒了。

    小手拍的饭桌啪啪响:“你没信用!”

    碗盘一颤一颤中,战北烈不痛不痒的耸耸肩,转头问媳妇:“信用是啥?”

    冷夏望天:“没听说过。”

    战十七傻眼了。

    再人小鬼精,毕竟也还不到五岁,衡量了一番双方的武力值,某小孩转为怀柔政策,乌溜溜的小鹰眸眨巴眨巴,可怜兮兮的望着娘亲,企图以控诉的小眼神儿,让某对无良夫妻愧疚。

    夫妻俩直接无视。

    双双逗弄着小歌谣,瞧见她笑呵呵的小包子脸,心里甜成了蜜。

    粉嫩又柔软的小脸儿,一人一边,狠狠的亲了一口。

    眼尾悄悄瞄一瞄旁边苦哈哈的儿子,那眼巴巴的小模样,让冷夏“噗嗤”笑了出来,两人笑意盈盈的对视一眼,不再逗他,将小歌谣送了回去。

    战十七抱着失而复得的妹妹,撇撇小嘴儿赏了一句:“这还差不多。”

    一场春雨一场暖。

    到了午后时分,阳光暖洋洋的晒在身上,开始有蝉鸣断断续续的叫起来。

    冷夏躺在清欢苑外优哉游哉,一旁战北烈唇角不自觉的向上翘,翻着本兵书,眼睛却黏在他媳妇的身上,扒都扒不下来。再一旁小十七抱着冰凉凉的小青打滚,小鹰眸舒服的眯成条月牙。

    小黑虎叼着篮子满院子晃悠,吓的八只鸽子扑腾扑腾乱飞,摇篮里传出的清脆笑声,合着蝉鸣谱成一曲欢快的乐章。

    这一切的一切,就是每一个欢乐日子的复制,一家四口其乐融融。

    然而从四面飞来的四只信鸽,将一切打乱。

    战北烈放下兵书,大手一招,捏住了同时造访的四只鸽子,取下信笺看了一番,眉峰渐渐皱了起来,鹰眸内暗暗沉沉,含了几分凝重。

    “怎么了?”冷夏意识到事情的不妙,挑起柳眉。

    接过来一看,俏脸顿时冷了下来,好一个东方润!

    这四封信笺上的内容,完全一样,一个消息如春风般在昨夜吹遍四国,东南西北四个方位,远隔千里,却无一例外,今早太阳初升之时,已经传到了每一个百姓的耳里。

    相信不出一日时间,大秦也无可幸免。

    内容很简单,东楚皇帝东方润,爱慕西卫女皇慕容冷夏。

    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,被有心人安插上了无数的论据,四年前的东楚登基大典,楚皇亲自出宫迎接使节船;接风宴席上,提及烈王和卫皇夫妻情深,楚皇出言叫板;在太后提及大婚之事时,楚皇明确提出心有所属,而那女子正是西卫女皇;身为东楚肱骨之臣的御史周儒?,为楚效力四十年之久,只因曾暗地刺杀西卫女皇,被楚皇抄家灭族……

    更甚者,西卫女皇的登基大典上,楚皇曾豪气相赠了两座城池……

    三年后的韩楚之战,亦是因为西卫女皇在韩危难,东楚皇帝才挑起战事,只为英雄救美。

    冷夏合上信笺,和战北烈对视一眼,两人无言冷笑。

    好一个英雄救美!

    这一个又一个真真切切的论据摆了出来,言辞铮铮,证据凿凿,在民间闹的是沸沸扬扬,每一个百姓都仿佛亲眼看见一般,说的是有理有据,听的是深信不疑,一发而不可收拾。

    冷夏懒洋洋躺回竹榻,面色悠然,唇角还挂着淡淡的浅笑,不知是嘲讽还是欣赏,凤眸中却是幽暗明灭。

    她摇头道:“早在四年前的登基大典,我就觉得有什么不对,当日却没见他有所动作,这件事也就搁浅了下来。没想到他这一算计,竟是足足算计了有四年之久,温润谈笑间埋下了一个伏笔,在这个时候将这件事摆了出来!”

    可不是没有动作么,这么好的一个武器,在四年前签署和平协议的时候,自然是用不上的。

    战北烈此时也并未吃醋,鹰眸微敛,指尖在石案上轻轻敲击着,思索着对策。

    咻!

    一阵狂风袭来。

    火红的衣袍一闪,萧凤风风火火的冲了上来。

    眉毛倒竖,杏眼焦急,一把抓住冷夏,她急道:“冷夏,你听说了没有?”

    很明显,她也收到皇室暗卫的消息了!

    方才在皇宫里听战北衍一说,一分析,她顿时急的什么都顾不上,施展轻功恨不得自己生成蜈蚣一身的腿儿,结果紧赶慢赶的冲过来,两人竟然还在这优哉游哉的晒太阳。

    萧凤半弓着身子,大口的呼吸着,气不打一处来。

    不待冷夏回答,紫色和青色的衣袍交叠而来,战北越呲着两颗小虎牙,闪烁着凛然的光芒:“二哥,二嫂,怎么会这样?”

    年小刀双手抱胸,抖着腿,依然是一身青衣短褂,嘴里叼着根新发芽的嫩草根儿,“那个贱男人,不是喜欢你么?”

    说的无所谓,脸上的神色却是恨不得把东方润扒皮抽筋。

    两人是四年前的登基大典的见证者,当时就感觉那东方润奇怪的很,没想到这一个伏笔埋伏了有四年之久,这一下子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!

    想着,两人齐齐打了个冷颤。

    一边喜欢着冷夏,一边算计着冷夏,一边还能温润如泉的和他们相处,甚至去夜市一同参加那可笑的比赛……

    那个男人,太可怕了!

    冷夏耸耸肩,没有分毫的诧异,笑眯眯道:“你们当天下的男人,都姓战么?”

    不是所有的男人,都像这战家的三兄弟,对待感情,光明磊落。

    那人的喜欢有几分真心几分实意,别说是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好感,即便是真的又如何,就算是他的亲父亲兄,不也被他亲手杀了么,也许是环境造就了他的凉薄,然而性子已经成形,甚至那种无物无事无人不能算计的心思,早已经印刻在了骨子里。

    那样的人,在天下和感情之间选择,一目了然。

    这么一想,三个女人齐齐松口气,好在她们眼光独到,找的都是战家的男人!

    战北烈一听,乐颠颠的勾了勾唇角,眉目都飞扬了起来,摸着下巴一点也不谦虚:“唔,可不是,咱战家的男人,哪是那曲里弯拐的小子能比的!”

    “娘亲……”某小孩抱着大他十几倍的小青,屁颠屁颠凑了上来。

    小鹰眸弯弯邀功:“十七也姓战!”

    战北烈戳他的脑门,撇嘴:“要是没老子,你姓个屁战!”

    战十七瞪眼。

    战北烈懒的搭理。

    冷夏摸摸他的脑袋,点头道:“是,等十七长大了,也要疼媳妇。”

    “你们还有心情说这个,看起来倒是一点也不急。”身后战北衍慢悠悠的嗓音传来。

    他迈着威严的步子,唇角含笑依旧如沐春风,狐狸眼中却是一片冷澈,若说东方润爱慕冷夏,他是相信的,然而这天底下有几个人,能为了爱情放弃天下?

    尤其是在这个时候,能小小的牺牲爱情,在天下之争上大大的得到一个好处。

    他这一说,萧凤急了:“气死老娘了!”

    一屁股坐在竹榻上,将冷夏朝一边儿挤了挤,叉着腰大恨:“你们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有多严重!”

    冷夏和战北烈赶紧点头,小鸡啄米一样,无奈的笑起来。

    他们自然知道。

    若此时是和平年代,没有战乱烽烟,百姓安居乐业,那么这段内容也不过是百姓茶余饭后的闲磕牙罢了,传的再逼真又能如何,哈哈一笑也就过去。可是如今,百姓承受了千百年的战乱,烽火弥漫中两人终于将五国收归其四,剩下一个东楚亦是正处于对峙状态,战火一触即发,那么……

    这就绝对不仅仅是两个皇帝的风流史!

    百姓的联想力是丰富的,再加上有心人的挑动,等着看吧,今日是东方润爱慕冷夏,明日就是战火因冷夏而起,后日这西卫女皇指不定就成了红颜祸水,到了大后日,估计就是西卫女皇一日不除,天下安宁一日不复!

    不出五日时间,冷夏就会成为全天下人眼中的众矢之的!

    战北烈分析完,战北越呲出两颗小虎牙,瞪眼:“二哥你知道啊,那还不赶紧想办法!”

    就算是在兄长的羽翼下长大的小霸王,也是大秦的越王爷,从小受到的教育对于这些极为敏感,这后面将会引起的危机,大的方面说是冷夏成为众矢之的,小的影响却是数不胜数了。

    百姓质疑,军心不稳,如若这等时刻东楚发兵,对大秦将是大大的不利。

    战北衍敲了他脑袋一下,缓慢的拉过张藤椅坐下:“你这急性子,这么多年了还是这样!”

    这世间最难平息的,便是流言蜚语。

    四个暗卫不约而同将信笺寄来,这就足以说明,他们都曾经施以对策将此事压下,却没有任何的效果。

    春风吹拂中,众人眉头紧锁,就连战十七都皱着小眉毛,小脸儿上尽是为难。

    当务之急,就是在流言扩大到无法挽回之前,先想个办法压下!

    啪!

    萧凤一拍巴掌,握拳道:“要不咱们全城张贴皇榜,为这件事辟谣,不行就全大秦张贴……老娘就不信了,百姓会相信满大街的谣言,不相信朝廷发下的皇榜!”

    说完,杏眼亮晶晶的看着众人。

    战北越眼睛一亮,随即摇摇头:“皇嫂,咱们都站在二嫂这边,朝廷发下的皇榜,只会给百姓一个欲盖弥彰的意思。”

    萧凤萎靡的瘫倒在冷夏身上。

    年小刀摩挲着下巴,咬着青草呢喃道:“到底要怎么压住这件事呢……”

    “压住……”战北衍来回琢磨了两遍这个词,忽然眯起狐狸眼,一脸的老谋深算。

    这副模样,顿时吸引了众人的注意,谁不知道这千年笑面老狐狸,脑子里面一道一道的弯,说起算计来,倒是和东方润不遑多让,绝对有的一拼!

    萧凤凑上来,好奇的眨巴眨巴眼:“狐狸,你有主意?”

    某皇帝笑的奸诈:“若是不压下呢?”

    “你傻啊!”细白的指头戳着皇帝大人的脑门,戳的他脑袋一点一点,萧凤大喇喇道:“不压下的话,谣言不就反了天了么!”

    忽然,杏眼一眨,再一眨,她猛的回头,正对上冷夏清亮的凤眸。

    萧凤一个高蹦起来,扑进战北衍怀里,竖着大拇指,脑袋拱啊拱:“狐狸,有你的!”

    冷夏淡淡笑着,和战北烈对视一眼。

    “既然压不下,就让谣言反了天!”

    ==

    ==

    第三节。

    当日下午,这谣言就随着春风,蔓延到了大秦。

    对沐浴在欣欣向荣的大秦来说,这个流言无异于平静中的一个炸弹,在无波无澜的水面轰然爆开!

    谁不知道,大秦烈王和烈王妃鹣鲽情深?

    那东楚的皇帝来插上一脚,算个什么事?

    百姓们不信的有之,漠视的有之,狐疑的有之,津津乐道的有之,开始还只是当做上位者之间的风流情事,在茶余饭后悄悄的讨论着,然而一夜的时间过去,在有心人的挑拨推动下,谣言的发展程度一日千里,已经和最初的时候面目全非!

    和战北烈预想的分毫不差,谣言从东方润爱慕冷夏,演变成最近这几年的战火,皆是因为冷夏而起,更有思维跳跃者,甚至分析预想到了今后,若是东楚皇帝一日没得到西卫女皇,这战乱可不就得延续一日……

    而东楚皇帝自然是得不到西卫女皇的,大秦战神疼爱媳妇谁人不知谁人不晓,而退一万步说,就算东方润真的抢到了西卫女皇,那战北烈呢,他又能罢手么?

    这样两个位高权重的男人,之间的对抗必然是用手中的武力解决!

    也就是说,只要有冷夏在一日,战乱纷争就永不平息。

    这天下间,竟有一个女子,引动了战乱?

    祸水,绝对的红颜祸水!

    百姓是淳朴的,也是容易愚弄的,对于上位者来说,他们像一把双刃剑,东方润这一招,正是利用了这双刃剑的另一面,将矛头直指冷夏!

    他们不想要战乱!

    这五国乱了这么多年,他们日盼夜盼过上稳定的生活,若是因为一个女人,稍稍稳定下来的局势再烽烟四起,到时候,他们会三餐不继,会衣不蔽体,会流离失所,会与刚刚相聚的亲人分开,甚至阴阳相隔……

    一向受人崇敬的烈王妃,竟然就是引起战乱的源头,竟然就是让他们家破人亡的根源,怎能不受到巨大的打击?原本不信的人半信半疑,原本漠视的人调转了目光,原本狐疑的人深信不疑,原本津津乐道的人,眼中已经染上了忿恨……

    不自觉的,百姓们走过路过烈王府时,目光已经变了。

    不自觉的,但凡谈起烈王妃时,敬意已经变成了失望。

    到了第三日,这流言越来越猛。

    整个天下间,每一个茶楼酒馆中,说的谈的皆是西卫女皇,皆是这个引起了战火的女人,皆是这个他们苦难的根源。

    “哎……如今这世道,战乱一天接着一天……”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,摇头叹息,眼中尽是悲哀。

    隔壁桌的男人灌下一口酒,酒杯狠狠的砸在桌面上,发出砰的一声巨响:“可不是么?平静了三年的时间,秦卫楚韩又是大战!”

    另一个脑袋探过来,接上一句:“那边萧将军和东楚的大战还没结束,这都持续了多少的日子了?”

    “若不是西卫女皇当日去了南韩,东楚又怎么会突然开战?”

    “何止啊,估计这会儿东楚死死的守着南韩那两座城不放,也是楚皇咽不下这口气啊!千里迢迢带着大军英雄救美,哪曾想,美没救到,反倒让大秦杀了个回马枪。”

    “你们见过西卫女皇没?”

    忽然,一声问话从远处传了来。

    一个长相普通的男人缓缓的走过来。

    只看那容貌平平属于扔到人堆儿里就认不出的,若是有见过世面的人在此,定会发觉这样的人,一个完全没特色的男人,绝对无法引起注意的男人,不会给人留下任何印象的男人,最适合的职业就是杀手或者暗卫。

    众人摇摇头,西卫女皇,哪是那么好见的?

    男人凑上来,手持酒壶给一桌添了一杯酒,眼中猥琐的光芒闪烁着,笑嘻嘻问:“我老弟啊是个游商,那女人登基大典的时候可是亲眼看见过,听说长的啊……”

    旁人搭腔:“美?能不美么?看看把大秦战神和东楚皇帝,给迷成什么样了!”

    男人摆摆手,神秘兮兮:“可不是普通的美……”

    这么一说,周围的人都覆了上来,这沸沸扬扬传遍天下的西卫女皇,到底长个什么样,谁也想知道。

    “狐媚子!”

    “标准的狐媚子!”

    男人连连说了两遍,勾勾手,待所有人都鬼鬼祟祟的探过了耳朵,才道:“女皇登基当日,衣不蔽体,胸脯袒露,那龙辇上一边儿坐着八个美少年,十六个少年那是十六个风格,只有你们想不到的,可没有里面没有的,但是无一例外啊,长的那个俊啊!”

    仿佛回想到当时众星拱月的场景,他猥琐的咂了咂嘴巴。

    先前的老头摆摆手,一脸晦气:“你这可是瞎说了,可没听说那西卫女皇,是个养面首的!”

    男人瞪眼。

    “怎么是胡说呢!外面都传遍了,不止养面首,听说那女皇是男女通吃,就连……就连……”他小心翼翼的四处看了看,声音放的极轻:“就连大秦的皇后,都跟她有不寻常的关系咧!还有大秦的皇帝,烈王的兄长她都不放过,还听说了南韩的花国舅,那断袖娘娘腔都是她的入幕之宾……还不止呢,南韩的太后花媚,知道不,前一阵子不是自刎而死了么,那也跟西卫女皇有关,嘘……是情杀!”

    啧啧啧……

    男人撇嘴,叹道:“那关系,乱的喂!”

    一旁有人不信:“开玩笑呢吧?大秦战神是什么人,怎么可能容忍这种事?”

    男人摆摆手:“那女人手段高明呗,把烈王迷的没了边儿!”

    有人起哄:“我还说她夜夜御十男,还全是童子呢!”

    男人惊奇:“你也知道啊?”

    切……

    众人懒的再搭理这个胡言乱语的,各自回了座位饮酒,然而眼中却掺杂了几分思索,心里埋下了一个怀疑的种子,尤其是听着酒馆楼下和外面不断传来的,一系列夸张到匪夷所思的流言……

    男人眼中一丝幽光闪过,端着酒壶晃晃悠悠的下了楼。

    转过个拐角,脸上的猥琐尽数消失不见,擦了擦额头的冷汗,呢喃道:“这差事不好干啊!”

    同样的人,同样的场景,同样的对话,正在天下间的每一个角落里重复发生着。

    不用多,一天的时间后,这谣言已经完全的反了天,什么西卫女皇是个狐媚子,西卫女皇养面首,西卫女皇男女通吃,西卫女皇夜御十男,西卫女皇和大秦皇帝皇后全都有一腿,西卫女皇饥不择食连娘娘腔花千都要,西卫女皇和南韩太后数不尽的缠绵算不完的纠葛……

    谣言越来越夸张,越来越诡异,这西卫女皇被传啊传的,这都被传成了什么样?

    和开始的情形相比,谁还记得东方润心仪冷夏的事?

    现在每个人心里想的,皆是这谣言的可信性,大秦战神是什么人,大秦皇帝是什么人?这两个人在天下间的风评任谁不竖起大拇指,然而却传出了这档子事,是男人就不可能这么干,尤其是两个位高权重的男人!

    假的,绝对是假的!

    当谣言夸张到面目全非的时候,这谣言已经不是谣言,成为了一个笑话。

    既然这些是假的,开始那个……估计也真不了。

    一场谣言不攻自破,皇室没有贴出皇榜,朝廷没有放出宣言,甚至连当事人西卫女皇也没有出面澄清过一句,然而以最为巧妙的手段,将一切尽数推翻。

    自然了,也有众多冥顽不灵者依然相信着,怀疑着,这些已经不能影响大局了。

    总而言之,谣言被以最快的速度,暂时的压了下来,没有造成难以挽回的局面。

    而此时。

    在谣言初初平息之时,冷夏和战北烈已经收拾好了行囊,准备出发边关,东祈渡。

    有的事,不是不去想就不会来,该是你的责任逃也逃不了,自然,两人都不是会逃避责任的人。东楚已经被萧将军打的剩下了两座城,依然在死守着,东方润的行踪还是没有消息,那人杳无行踪一个月了,突如其来弄出了这样一招,足以证明东楚虎视眈眈从未放弃过一争天下的野心,而他也不知躲在哪里,忙着干什么阴险事!

    而这件事,也算是明明白白的对他们开战了,后面的战事想必不会晚。

    那么水军的训练,也该提上日程了。

    “你又要走了,每次回来那么两天就走……”萧凤抱着冷夏死死不撒手,仰天长啸:“老娘苦闷啊!”

    啪!

    战北烈一巴掌拍在脑门,发出了响亮的无语声。

    朝战北衍飞去个眼风,那意思:搞定你媳妇!

    狐狸眼悄悄朝四面瞄去,烈王府的大门前围满了百姓,不论是摆摊的路过的皆放缓了步子,迈着小碎步将眼角余光飘了过来,然而再看看抱的激情四射的姐妹俩,他鼓起勇气迈出一步,又收了回来。

    努了努嘴角回:你去。

    战北烈唾弃,这狐狸,太没男子气概了!

    某男心下狠狠的鄙夷,俨然忘了对着冷夏,丫是个什么小媳妇样。

    他上前两步,将冷夏从萧凤的怀里解救出来,拎小鸡一样提溜着萧凤,扔给一边做好了准备的战北衍,搞定!

    某皇帝笑眯眯接了个满怀,摁住要去和某男拼命的女人,拍拍她的肩头,悄声笑道:“凤儿,再和冷夏抱下去,那男女通吃的谣言,估计又要传开了。”

    听到这个,战北烈恶狠狠的磨了磨牙,这倒霉催的,现在脑门上何止绿色那么简单,红橙黄绿青蓝紫,想要啥颜色的帽子,应有尽有。

    冷夏搂住他的脖子,赶紧顺毛:“不过是谣言。”

    谣言也不行!

    某男很想说,把他媳妇和那么多的男人、女人、不男不女扯上关系,哪怕只是笑话一样的放在一起,他都快被自己的妒火烧着了!

    “吧唧”一声,冷夏在他唇角啄了下,柔而软的温热气息喷在耳际:“唔,等到这事儿完了,你挨个儿整治,萧凤啊,狐狸啊,花姑娘啊……哪怕那已经玩完的花媚,你想去挖人家的坟,也没人拦着你。”

    她掰着手指慢吞吞的数,清亮的眼眸眯成月牙瞧着他。

    唔,这母狮子,最近学会撒娇了。

    舔了舔嘴角,某男不得不承认,这感觉,倍儿不错!

    “咳咳……”战北衍嫌弃的瞥俩人一眼:“大庭广众,腻腻歪歪。”

    直接忽略了在他怀里拱来拱去的萧凤,标准的只许皇帝放火,不许王爷点灯。

    萧凤扑在他怀里,继续叹:“哎,老娘苦闷啊!”

    叹归叹,也知道大战在即,势在必行。

    抓住冷夏的手,她弱弱捻蚂蚁,碎碎念:“可惜老娘帮不上忙,要让你天南地北的四面跑。”

    抵上她的脑门,毫不留情的推开,冷夏瞪眼:“少给我恶心巴拉的!”

    噗嗤一声,萧凤笑出来,歪着脑袋想了想,又恢复了英姿飒爽的劲儿。

    杏眼睁的大大:“早点给老娘回来!”

    姐妹两人相视而笑,春风拂过,扬起红衣如火,交叠白衣似雪,衣袂袍角相交在一起,明明是那般对比的颜色,却是和谐的万分,温情萦绕。

    战北衍缓步走过来,搂着萧凤的腰肢,对两人道:“我总觉得,这谣言这么快被压下,东方润却没有任何的反击行为,有些不妥……你们一路上小心些。”

    提起这个,冷夏和战北烈的神色皆变的凝重少许,几不可查的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这次让暗卫在五国中混淆谣言,也抓了不少挑拨煽动人群的东方润手下,无一例外问不出任何的内容,而在这件事之后,东方润任凭他们将流言混淆,轻易压了下来,这并不正常。

    明明是从四年前就谋划好的一次攻势,四年的时间之久,可见他的处心积虑,然而竟在暂时的解决之后,没有任何的后续。

    最可能的,就是后续还在准备中。

    而不论怎么说,这件事,恐怕没这么容易终止。

    他们想的不错,这件事的确是没有这么容易,这谣言还只是一个开始,后面更是在东方润的谋划中,扩大到一个完全失控的局面,给冷夏带去数不尽的唾骂,然而此时,的确暂时被压下了,变成了暴风雨前的宁静。

    一旁小十七扯了扯娘亲的衣角,小鹰眸亮晶晶,一脸期许:“娘,真的不带十七去么?”

    “咯咯……”

    “嗷呜……”

    怀里的小歌谣和小黑虎齐齐抗议。

    压住心底朦胧的阴影,冷夏摸摸他的小脑袋,发丝乌黑柔软,她道:“乖乖在家呆着。”

    末了,补充句:“不准偷偷跑来!”

    这次出行,只有老顽童,慕二,钟苍和狂风三人,毕竟海军衙门不是儿戏,带着孩子去可不像话,尤其是后面的战事一触即发,儿子在那里也并不安全。

    战十七点点小脑袋,这难得的乖巧,让冷夏有几分不好的预感,这小子少有这么听话的时候。

    想到这,转头对萧凤道:“一定把这小子看好了,千万别让他钻了空子。”

    萧凤哥俩好的搭在某小孩肩头,大洋洋许诺:“我办事,你放心!”

    某对夫妻齐齐了个翻白眼,就是你办事,才不放心呢!

    战北烈抱过小歌谣,吧唧在闺女的包子脸上亲了一口,看着她笑出的两个小酒窝,甜的心都软了。忽然,就见水灵灵的小凤眸转啊转,落到了远远的地方,肉乎乎的藕段儿样的小胳膊,朝着那边伸去……

    男人转头,脸黑了。

    那边站着的,可不就是某个呆子么!

    呆子一动不动,浅淡的眼珠微微转了转,最后停顿在上方,望天,装没看见。

    某男大恨。

    这呆子不声不响,闷声发大财,竟然就这么把他闺女给忽悠去了。把小歌谣送回给小兔崽子的手里,战北烈大袖一挥,远远的和风驰耳鬓厮磨的电掣,已经晃晃悠悠的转了过来,黑色的衣袍临空翻越,稳稳的坐于马背。

    黑衣黑马,英姿勃发。

    后面,纯白的风驰也配合的晃过来,冷夏翻身上马,朝后扬去一个微笑,启程。

    骏马嘶鸣,蹄声滚滚。

    一行八人,扬鞭远去。

    ==

    第四节。

    客栈。

    天色蒙蒙亮,窗外传来断断续续的“咕咕”声,冷夏从战北烈的怀里醒来。

    揉了揉眼睛,长长的睫毛似扇子忽闪:“几时了?”

    在她长睫上印下一个湿濡的吻,他看了看天色:“寅末了,还早,可以再睡会儿。”

    寅末,五点。

    冷夏打了个哈欠,望着外面半亮的灰色,在他的颈窝处拱了拱,模糊不清的问:“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。”

    咕咕……

    再次传来了这声音。

    她转头看去,客栈的另一侧窗外,正有一只鸽子焦急的啄着窗棱,想要进来却苦无去路,圆圆的眼睛盯着俩人,不断的从喉间发出咕咕叫声。

    身侧的身躯坚实如铁,素手缠上他精壮的腰身,冷夏笑眯眯:“去吧,放它进来。”

    不用想也知道,这人是被鸽子吵醒,然而怕吵到熟睡的她,只好一直静静的保持一个姿势等着,也不知等了有多长时间。

    得了女皇旨意,战北烈终于起身,冷夏也伸个懒腰慢吞吞的爬起来,见他高大的身影背着阳光,缓缓的走到窗边,一瞬动作后,他手中持着张信笺,转过头来。

    剑一般的眉毛微微的拧起,他道:“钟默传来消息,东楚最近各个城镇里,都有人采购大量的寄元草。”

    寄元草?

    “什么东西?”

    战北烈过来揽住她,声音沉沉,解释道:“是一种极生僻的毒草,这种毒草的用处很少,医馆中的存量也不多,而采购的人并未刻意的隐藏身份,他查到有皇室的暗卫,怀疑可能和东方润有关。”

    “那其他地方呢?”

    “问题就出在这里,他发现之后率先和钟羽等人联系过,他们查到在其他各地也陆续有人采购这种草药,只是行动间隐蔽了不少,查到的人皆是毫无特色之人,所有的掌柜都给不出个所以然,这样的人想来也是暗卫的身份。”

    如果是这样,那么就好理解了,因为在东楚他们的地盘,所以不用特意伪装隐藏身份,而在其他的地方则要小心行事,这也是钟默率先发现了问题的原因。

    那么,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,和东方润有关!

    两人说话间,已经洗漱完毕。

    出了长安已经有三日的时间,这个镇子并不大,不过毗邻着都城繁华自不必说,时间虽然尚早,房外也有少许的住客起了身,大殿内正有不少人用着早膳,热气腾腾的粥香肉香,在客栈内流淌着。

    两人方出门,就有小二热情的凑上来:“客官,包子馒头稀粥小菜……”

    冷夏淡淡点点头,还沉浸在收到的消息中。

    联系到东方润对于谣言的态度,一直萦绕在心间挥之不去的沉沉感觉,再次升了上来。

    就是不知道,他这次又要作何。

    而更关键的就在于,东方润这一失踪,完全的将自己隐于了暗处,他随时随地伸出爪牙撩拨一番,处于主动的位置,而他们则只有被动的等待,东方润出招,他们拆招。

    这样的感觉,真他妈不爽!

    方坐下,小二自作主张的送上了几样早膳,摆了满满的一桌子,就听隔壁桌两个男人的对话传来。

    “昨天晚上在外面喝酒,你猜老子听说了什么?”

    “什么?还不是西卫女皇的那些风流事,我跟你说,那绝对是假的!”

    “切,那些都八百年以前的陈芝麻烂谷子了!我这回儿听的可是绝对新鲜……”

    那人说到这里顿下,神秘兮兮的卖着关子。

    冷夏转头看去,不过是普通的游商打扮,气冷夏以手支面,唇角勾着浅浅的笑意,看着此时身为一军统帅的男人,一双剑眉微微蹙着,棱角分明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,吐出一句句铿锵有力的话语,此时的他在帐内并不耀眼的日光下,周身泛着霸道的凛然的光芒。

    他是一个王者,天生的王者!

    冷夏几乎想吹一声口哨,唔,谁说过的,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!

    感受到这千万瓦的探照灯眼神儿,某男心绪顿时不稳,心跳连连漏下了两拍,张了张嘴,想说什么,瞬间忘了……

    抬头瞪她一眼,恶狠狠中含着丝丝宠溺,面上却是分毫不显。

    他摆摆手,吩咐道:“下去吧。”

    副将高声应是。

    然而这一次,却没有一个人有动作,他们站在原地将抗拒的目光转向冷夏,斟酌的问道:“王爷,这位是……”

    战北烈的目光,从手中的卷宗移开,他缓缓的站起身,负手而立,一身黑袍衬的高大如松,若是平日里,他的军令何时有人敢违抗,他吩咐了下去他们还摆出这副姿态……

    他冷笑一声,淡淡道:“军师。”

    身前的副将们纹丝不动,每一个皆执拗的站在原地,双目不眨的看着冷夏,透出的敌意毫不掩饰。

    很明显,他们已经猜出了冷夏的身份。

    毕竟在北疆军营中,冷夏就曾女扮男装以军师的身份出现过,其他各个军营中,她都并未避讳,更兼之烈王夫妻鹣鲽情深,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,这样一个隽秀柔美的男子,除了如今被传的沸沸扬扬的妖孽之外,没有别人。

    她耸耸肩,也没指望能藏的住。

    战北烈板起脸,一张俊面上挟着雷霆之怒,嗓音冷峻如冰:“本王倒是不知道,大秦的军队,何时竟变的这般散漫!”

    “王爷,可是她是……”

    副将的脸上也有几分尴尬,军令如山从来都是他们坚决贯彻的信条,可是此时不同。

    想了想,他们壮起了胆子,指着冷夏质疑道:“王爷,现在全天下都知道,她是祸国妖孽,吃人肉,喝人血,怎么能让这样的人在咱们军中!”

    冷夏慢悠悠的坐下,并不反驳。

    这样的质疑唾骂一路来还听的少么?

    说是滚刀肉还真的不为过,耳朵都快长茧子了。

    不过还有另一个原因,也是最重要的,这里是战北烈的战场,战北烈的王国,战北烈的天下,不需要她多话。在军营里,这个男人就是天,他可以解决一切,而她,只要相信就好,像从前六年多来一次次从未怀疑过的相信……

    他嗓音沉沉,看不出喜怒:“说的这么肯定,见过?”

    副将噎住,不敢反驳战北烈,只将矛头指向冷夏,看着她恨声指责。

    “即使我没有看见,但天下传的这样激烈,你敢说没有半点事实吗?”

    “那么多牲畜庄家又怎么解释,你不要告诉我们只是巧合!如果不是因为你这个妖孽,老天爷怎么会惩罚天下的百姓!”

    “再说了,即便没有事实,王爷……就算这是以讹传讹,这个女人的名声已经坏了是事实,也不能让她再留在军营里啊!”

    源源不断的攻击,朝着冷夏潮水般而去。

    终于,一个副将攥着拳,猛的掀开帘子,指着外面探头探脑的士兵们,满脸的大义凛然:“王爷三思,军心动摇,士气低迷,但凡她在军营一日,就一日没有安宁!”

    “愚蠢!”

    一声大喝如惊雷炸响,战北烈抬起头,目光锋锐缓缓的扫过一排副将,冷冷的笑了:“东方润这一招骗的了天下的百姓,没想到竟然连我大秦的将士们也愚弄了?”

    副将的目光,齐齐一闪。

    他们也曾怀疑过,毕竟西卫女皇的风评向来极好,尤其他们更是相信战北烈的,大秦战神的眼光不会错,可是不论这个女人是不是真的妖孽,如今已经闹成这样,下面的士兵必然有抵触的情绪。

    对整个海军来说,她的存在,绝对是一个定时炸弹。

    在大帐内踱着步子,战北烈语调缓慢,嗓音低沉,一个字一个字清晰的传进垂首而立的副将的耳朵。

    “一则,置本王之妻,于万民唾弃。”

    “二则,挑起频频暴动,大秦大乱。”

    “三则,将士军心动摇,士气低迷。”

    “四则,东楚出兵有因,正义之师。”

    说完,如墨的眸子定定的看着他们,看着副将眼中的恍然大悟,和瞄向冷夏的几分半信半疑,他冷冷大喝:“这一箭四雕,说的够不够清楚?”

    沉默,死一般的沉默……

    半响,“够!”

    砰的一声,副将齐齐跪地,垂首高回:“属下违纪,自行领罚。”

    副将也不是傻子,战北烈提点过后,立马明白了这其中的弯弯绕绕,若是东楚的目的就是抹黑烈王妃,让烈王妃成为众矢之的,而后面再一系列的负面反应,那么他们就坚决不能着了东方润的道儿。

    他们对于冷夏的敌意,自然不会因为这几句话就消失殆尽,然而不管心里对于冷夏他们还有没有怀疑,到底占了几分怀疑,最起码,如今要做的,就是将军心先稳定下来。

    战北烈点点头,见他们转身出帐,开声道:“等等。”

    副将顿住。

    战北烈转过身,思忖片刻后,吩咐道:“这件事,你们就出去和下面的战士们照实说,该怎么说怎么说,我告诉你们的一字不漏,若是还有人有异议,就说一个月后真相自然见分晓,这件事有本王作保,如果现在想要闹事的……”

    鹰眸含霜,薄唇吐出:“以扰乱军心罪,军法处置!”

    “是!”

    待副将走了,帐篷内只剩下了两人。

    冷夏把玩着门帘上悬挂的贝壳,忽然好奇问:“如果我真的是妖孽呢?”

    其实她心里,早就猜到战北烈的回答,不过是想亲耳听听罢了,毕竟他早就知道她是来自另一个时空的人,对于这里的人来说,就算说是妖孽,也不为过。

    战北烈想的却不是这一茬,瞅着她媳妇亮晶晶的凤眼,他叹息一声,果真是个妖孽,看老子一眼都能让老子忘了要吩咐副将的话,这影响力……

    冷夏歪着头,等着某男说:“就算你是妖孽,我也不离不弃。”

    谁知,某男笑眯眯的回道:“唔,会找道士,收了你这孽畜。”

    这答案,和预想中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。

    冷夏翻个白眼,心想这还没到七年之痒呢,这男人都不乐意说甜言蜜语了,直接任由他继续翻看卷宗,爬上床榻补眠去了。

    这个答案她没有听到,却也丝毫的不介意,她的心里早就有了答案,两人一路走来,也不是靠着甜言蜜语维系的感情,本来就是随口问问,也没放在心上。

    自然也就不知道,在一个月后,关于妖孽的事件完全的解决平息了之后,也曾有人问过战北烈同样的话。

    “王爷,这件事是东楚的阴谋,那如果是真的呢?”

    “真的?”

    “就是……就是……王妃如果真的是妖孽呢?”

    “你想问什么?”

    “王爷是会选择王妃,还是选择大秦,还是选择天下百姓,如果她真的是妖孽,真的能让天下战乱不止,纷争不息,王爷会怎么选?”

    那人问完了这句话后,战北烈一时未语,负手站在岸边观着远方浪潮澎湃,他似在看着,又似透过浪花想着什么,淡淡的潮湿腥气味道中,他一站就站了整整一日,海风吹拂的衣袍鼓荡,潮水涨了又退,退了又涨,一丝丝在岸边蔓延着……

    终于,在他如墨的袍角都浸湿了之后,他转过身来,背着身后高高悬挂的夕阳,暗影里看不见英俊的面容,只有霞光吞吐,彤云万丈。

    他道:“她若为妖,本王愿意成魔!”

    一字一字,铿锵落地!

    那人大惊,本以为王爷思考了整整一日的时间,明显是因为这答案太过于挣扎,而最有可能的应该是为了天下百姓而放弃王妃,可是没想到竟然得到了这么一个答案,一个完全颠覆了大秦战神爱民如子的形象的答案。

    那人说出这番话,战北烈却笑了。

    眼角眉梢透着淡淡的温柔,鹰眸缓缓的弯了起来,他缓慢却坚定的道:“大秦战神可以有很多个,一代又一代,他们全都爱民如子,为了百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,可是她……”

    “只有我,战北烈!”

    ==

    ==

    第七节。

    一日一日过的飞快。

    半月的时间一晃而过,一转眼,已经春末夏初了。

    天气越来越热,温度急剧上升,而更热的却是谣言的蔓延,天下间各地都有愈演愈烈的态势,北燕出现了多次百姓的暴动,百姓聚众走上街头,对大秦或者西卫的百姓商铺,一通打砸抢,并且要求朝廷诛杀妖孽,不然,就要用这里的大秦和西卫的百姓去祭喀达什山神!

    而其他的地方,大街小巷贴着私人抄写的传单,无一例外,都是诅咒或者要求朝廷交出妖孽的激烈话语,所有的道观庙宇尽皆香火鼎盛,每一间道观都被百姓踏破了门槛儿,日日开坛做法捉妖。

    剩下那些扎纸人,贴符咒,在前面那些行为看来,也不过是小巫见大巫了。

    当然,有反对抗拒唾骂恐惧的,也有支持相信从一而终的,比如长安原本的百姓,有不少人曾在五国大典,北燕太子鲜于鹏飞欺压百姓之时,亲眼见到过冷夏为民请命。

    再比如说,西卫的都城凉都,当初女皇登基之后,因为何永生的欺压良善,冷夏也曾当着全城百姓,鞠躬道歉,他们不相信,这样一个对百姓弯下高贵的脊梁的好皇帝,会是妖孽?

    还有原本的南韩昭城,战北烈带领百姓十日抗敌,将粮食平摊给每一个城民,最终亦是冷夏带领着大军和粮草前去支援,她和战北烈的感情百姓有目共睹,也曾衷心的祝福二人。

    这样的地方还有很多,这样的人也有许多,然而在整个天下的面前,他们的声音却显得那么的……微不足道。

    而外面已经大乱的时候,海军衙门里,却是呈现了一派诡异的平静。

    关于妖孽的到来,开始在军营中引起了极大的骚动,然而副将出去了之后,按照战北烈的吩咐,一字不漏的将那段话传了出去,同样的解释,将士们的反应,和副将差不多,半信半疑。

    即便有很大一部分是持着怀疑的态度,依然选择平静的等待一月,既然有大秦战神作保,那么他们愿意等。

    战北烈对于他们,远远不止是一个王爷那么简单。

    他是大秦百万雄军的主心骨,也是他们的精神力量!

    而这半个月里,战北烈加强了海军的训练,投石机、射箭、战船阵型、潜水等等,而冷夏,便是顶着无数将士诡异的不知是唾弃还是抗拒的眼神,陪着战北烈一同训练海军。

    这一日,东祈渡口的海面上,一艘艘船只排列演练着,依然有不少的士兵扎成堆儿对着她指指点点,冷夏站在沙滩上,无所谓的伸了个懒腰,让黄昏的海风吹走一天的浮躁。

    旁边,慕二呆呆的站着在沙滩上四下里打量,偶尔捡起一枚贝壳,指尖一弹落入海中,伴随着一只翻起了肚皮的鱼,飞出到沙滩上。

    呆子似乎觉得有趣,浅淡的眸子一闪一闪,长长的睫毛托衬着跳跃的阳光。

    冷夏翻个白眼:“这人,太贱了。”

    呆子转过头,眨巴眨巴眼无辜的看着她。

    半响,眉毛一动,似乎明白了骂的是他,慢吞吞的蹦出个“唔”字,继续玩着这幼稚到极点的游戏。

    又是这样,冷夏无语的看着这呆子,整整一个下午,她偶尔说上几句话,呆子总是蹦出一个或者两个字,这感觉就像积蓄很久的力量却一拳打在棉花上,让人抓狂至极。

    这边两人着实称不上和谐友好,而远处的堤坝上。

    狂风瞅瞅这个,再瞅瞅那边训练海军的战北烈,真相了:“爷又吃醋了。”

    雷鸣拿着个贝壳,对着夕阳折射出万丈光彩,“沙滩,海风,贝壳,这么浪漫的环境,竟然不是爷陪着……”

    闪电笑眯眯:“瞧瞧爷酸的喂,眼珠子都红了!”

    “听见没,那些将士说了啥?”雷鸣摩挲着下巴,耳朵尖儿竖起来,听见不少的人望着冷夏,愤愤然道:“不管是不是妖孽,也总归名声不好了,怎么配得上王爷。”

    三人齐叹,这些没眼力价的,没看见爷的小眼神儿么……

    跟藕似的,掰断了还连着丝儿呢!

    “我收到消息。”

    忽然,身后一声平板的嗓音响起,吓的三人一哆嗦,这钟苍,板着张僵尸脸就算了,走路没声也跟鬼似的。

    钟苍却懒的搭理他们,接着道:“弑天早在半个月前出发来这里了,估计就是这两天到,还有小主子……”

    “什么?”

    三人星星眼,小主子要来了?

    不能说,这个坚决不能说,要是爷和小王妃一个气愤,让他们去截住小主子赶回去咋办?

    瞧着三人的目光,钟苍点点头,他也是这个意思,所以一直瞒到了现在,十七是他们一个个看着长大的,从新出生的婴儿开始,到被爷丢成抛物线,每天守在清欢苑外时刻准备着,好接住被丢出来的小主子,一直到现在都已经五岁了,这感情自然是好的不得了。

    一个多月没见,他们也想念的紧!

    四人相视一笑,连钟苍的扑克脸都扯出了一个无比难看的笑容,同时决定……

    不说,坚决不说。

    他们的不说,让冷夏没有分毫的心理准备,以至于看到弑天的时候,呆愣愣的几乎没认出来。

    和钟苍预料的一样,弑天当天晚上就来了,夜幕降临,冷夏站在沙滩上看着远远走来的四百个凶神恶煞的汉子,瞧着眼熟,却实在是不敢认……

    原因很简单,寒碜,太寒碜了!

    先不说他们一个个蓬头垢面,那发髻一柳一柳的耷拉在脑门上,跟让狗啃了一样,也不说那衣服脏兮兮皱巴巴,有的还破成了条,初夏的海风一吹,那布条迎风飘扬,露出里面古铜色的肌肉,就说那一张张脸上吧,青青紫紫还有不少挂着熊猫眼。

    啧啧啧……

    冷夏实在是不能把这群寒碜的东西,和她一手训练出来的弑天放在一起。

    因为钟苍的自作主张没有汇报,她当然不知道,弑天这一路上但凡碰见咒骂她的,就冲上去跟人家理论,舆论的力量是强大的,尤其是现在名声臭的不能再臭的妖孽,竟然还有人站在她那一边,于是乎,百姓齐齐冲上来唾骂,唾骂演变成殴打,而对付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,弑天众人也不可能真的出手,就算稍微一反击,说不定都会酿成命案。

    所以,也只有挨揍完了抱头鼠窜的份!

    偏偏他们一个个把冷夏当成了至亲,谁也容忍不了这样的污言秽语,再一次听到还是再一次冲上去理论,典型的不长教训,就这么半个月来,一路被百姓揍过来的

    听完了解释,冷夏莞尔失笑,眼中却是凝集起了水汽。

    她点点头,嗓音淡淡却有力:“好兄弟!”

    而下一个画面,却让她嘴角直抽,连翻白眼。

    因为林青小心翼翼的笑了笑,扯动了脸上的伤口,嘶嘶呼着痛,然后背在身后的手腕一抖,拎出了一个白白净净的小屁孩。

    某小孩咧开小嘴,红艳艳的唇瓣下两排小牙锃亮锃亮,白的刺眼。

    “娘亲!”

    “咯咯……”

    一巴掌拍在脑门上,萧凤那女人,果然靠不住!

    战十七怀里捧着个篮子,小歌谣正躺在里面,偏着脑袋无声的看着她,如两颗黑葡萄一般的凤眼忽闪忽闪的,发出“依依呀呀”并不清晰的声音。

    冷夏眯起眼眸,瞅着她儿子一身洁净,小仙童一样的扮相,和弑天形成鲜明的对比。

    战十七得意洋洋的皱皱小鼻子,他才没那么傻,就算制止了一个人,全天下的人也制止不了,虽然听着那些话心里像堵住了什么一样难受,恨不得冲上去跟他们拼命,但是这种无用功,小爷肯定不会做的。

    咻!

    一阵狂风卷来,战北烈已经站在了某小孩的面前,鹰眸眯起,慢悠悠的问:“你怎么来了?”

    话音没落,已经把小歌谣抱在了怀里。

    “小爷来看娘亲!”说着,动作极快的把妹妹抢了回去。

    战北烈瞪眼:“半个月早就到了!”

    奈何小孩的情绪是善变的,说话也可以大摇大摆不算数的,战十七抱着“咯咯”笑的妹妹,得得瑟瑟:“半个月是到了,不过妹妹喜欢我。”

    这倒是真的,小孩子跟着谁时间长,自然更亲谁一些。

    某男嗤之以鼻,对这小子屡屡没有节操的行为恨的牙根儿痒痒,这是在耍诈啊耍诈!

    他大袖一挥,嫌弃道:“看完了老子媳妇,今天晚上就回去吧,别在这里碍老子的眼。”

    某十七显然不买账,可怜巴巴的瞅着他娘亲,小鹰眸里晶亮亮的泪水打着转,要掉不掉的样子极心疼人:“你想和娘亲过二人世界,所以把我和小歌谣当成包袱了,到处扔!”

    稚嫩的嗓音,一针见血:“哼,我肯定不是你生的!”

    一句话,把小的也弄哭了。

    小嘴一撇,两眼一翻:“哇……”

    小小的姑娘那洪亮的哭声,再次震翻了海滩上的人,一个个揉着耳朵惊恐的望过来,漂亮的小凤眸里盛满了水汽,长长的睫毛被集结成一簇一簇的,煞是惹人怜爱。

    战北烈心疼的脸都皱起来了,轻轻拍了闺女两下。

    转头对着战十七,立马变了神色,戳着他脑门道:“既然你已经知道真相了,我也不拦你,亲爹亲娘找去吧。”

    一句话把臭小子气的够呛,抱着妹妹转身就走,头都不带回一下的。

    “咳咳……”

    一声女子的咳嗽传来,某小孩眼睛瞬间亮了,“噗”一下,眼中跳跃起斗志昂扬的小火苗,可怜巴巴转身威胁:“娘亲,我真的要去找亲生父母了!”

    奈何冷夏也不是个有良心的。

    她笑眯眯摆手:“去吧,省一个人的饭钱。”

    说完,一对儿爹娘手牵手肩并肩,朝着海军衙门晃悠去。

    一个天雷劈下来,可怜的某小孩抱着妹妹,孤零零的被扔在海滩上没人稀罕的生根发芽,看着眼前浪花朵朵,差点没哭了。

    走到一半的爹娘,含满了笑意的对视一眼。

    战北烈大步走回来,拎起他的衣领子,提溜小鸡一样,忙了一天揍揍儿子,其乐融融。

    “走!让老子看看你长进没有!”

    某小孩一跃而起,挑衅的送来一个眼风。

    战北烈哈哈大笑:“好,翅膀硬了!老子就让你见识见识,什么是不能超越的能力!”

    说罢,一大一小追逐着,前后跑远。

    待到海滩上,众人嬉笑着回了海军衙门,还剩下一个青衣的呆子,乐此不疲的捡着贝壳,弹的海里一条条的小鱼,翻着肚皮满天飞。

    ==

    日子一晃,又是小半月。

    战十七和弑天的到来,除了给这压抑的气氛,增添了少许的欢笑之外,一切的事情并未有任何改变,战北烈依然每日训练海军,冷夏就带着儿子和闺女在岸边沙滩上相陪。

    小歌谣已经会依依呀呀的说话了,并不能吐出清晰的字眼,都是无意识的,然而即便如此,冷夏也极有成就感,这是作为一个母亲,看到儿女的成长,而产生的一种毫无缘由的荣耀。

    因着战北烈的忙,战十七黏着娘亲,小歌谣就常常被某个呆子塞进衣襟里,看着海里几乎快被打光了的鱼,笑声清脆如铃飘荡在海风中。

    谣言仍旧没有散去,冷夏也仍旧无视所有的唾骂。

    海军训练,比起以往更是严苛,除了战北烈在忙,有时候冷夏也让弑天跟着他们一起训练。

    开始的时候,战士们知道弑天是冷夏的手下,持的是嗤之以鼻的态度,还曾想过暗暗给他们穿穿小鞋,那妖孽有王爷护着,总不会连手下都护着吧,尤其是弑天众人来的那天,他们可都看着了,蓬头垢面鼻青脸肿,一群乞丐样的人,收拾起来还不是手到擒来。

    然而一起训练的第一天,自认手到擒来想当牛气的上百万海军们,只看了一眼整装待发的四百弑天,就从他们面前趴着走了,不愧是当年明传大陆的弑天,那杀气和煞气一放开,完全跟他们不是一个段数的,让整支海军看起来那么的无辜和弱小。

    对于这些,战北烈听之任之。

    海军在某一方面来说,确实是有些骄矜自持了,大秦的百万雄军,在陆地上绝对堪称一支虎狼之师,然而并不包括他们,海军绝对是大秦的弱项,尤其和四面环海的东楚海军想比,便更是不值一提了。

    而此时。

    海面上将要发生的一场战役,也正能印证这一事实。

    波光粼粼,海风徐徐。

    然而楚海海面上的气氛,却是压抑窒息的很,这片大海中,掀起了一股炽热猛烈的杀气。

    这秦楚之间的第一场海战,终于还是来了。

    咻!

    一支信号升上半空,在柔和的午后阳光下,冰冷而阴森的爆开。

    战北烈黑袍凛冽,被冷夏改造过的千里眼平端手中,看着视程大增的圆形视野里,那远远出现的一排小黑点,向着这边看似缓慢实则极快的驶来……

    纯白的浪花翻滚着,片刻后,那一个个小黑点,已经清晰的映入眼帘,上百艘战船,月白底湛蓝水兽旗帜迎风招展,数万海军枕戈待旦立于船头,手持弓弩盾牌,再后方投石机列队准备,军容齐整,士气高涨。

    冷夏收起手里的千里眼,和战北烈对视一眼,淡淡道:“没看见东方润。”

    三日前,钟羽传来消息,原本死守着最后两座城池,和萧将军打拉锯战的东楚忽然撤兵,大军飞速的朝着东北方撤离,已经撤回了楚海的海域,至此,天下四国尽归大秦西卫。

    很明显,东方润并非收起了一争天下的野心,相反的,这正是一个开战的讯号,他要在海上和大秦一决雌雄!

    这一次,就是第一战!

    冷夏和战北烈心中有数,这一战,可以给两方一个初步的关乎对手的估计,这一场大战来的毫无预兆,却又在情理之中,天下间谣言飞窜,冷夏化身妖孽的时候,正是东楚大军举着正义之旗,诛杀妖孽,还天下清平之际!

    说时迟那时快,不过短短的功夫,原本平行而列的上百艘战船,已经纵横交错排好了阵型,马上就要进入弓弩的射程内。

    放眼望去,大大小小的战船赫赫,黑压压的船只几乎铺满了整个大秦边关外的楚海海域,而两方的战船上,无数的士兵屏气凝神,一丝儿的声音都没有,只有浪花不断拍打着船身,发出的澎湃声响。

    海面的气氛一时变的剑拔弩张,空气中海水的腥气中,混在着一股淡淡的味道,刺激着每一个人紧紧绷起来的神经。

    危险,嗜血,这是独属于战争的硝烟味!

    大批装备精良的海军手持弓箭,墨黑的盾牌和银光闪闪的盔甲在阳光下,闪着森冷的白光。

    杀气腾腾,气势森猛。

    就在楚军战船步步逼近之时,战北烈手掌高举,果断下达命令:“拉上帆布,全速右行!”

    呼啦!

    一个指令一个动作,帆布被海风吹的鼓鼓,发出了裂帛一般的剧烈声响,船速一时变的极快,激溅起雪白的浪花澎湃,向着右方移动而去。

    “拉开距离!”

    和东楚的海军不能硬碰硬,他们的战船航行灵巧,在海上不比陆地,海风和船的航行速度将会影响弓箭的射程和方向,射出去的位置和最终落点的位置,里面有着巨大的学问,这需要有充分的经验来控制,否则多少会有偏颇,而这正正是大秦的军队和东楚之间的差距,一旦被他们的弓箭手进入射程,损失将会惨重。

    话音方落,副将急促的声音传来:“王爷,他们速度太快,已经进入射程之内了!”

    咻咻!

    箭矢排空,那箭头阴森骇人,穿透空气阻力的破空声响彻海面,黑压压如云扑簌而来。

    “船身再次右转,竖起盾牌,向后撤退!”

    铿锵声响连连。

    盾牌竖起,利箭一支一支有力的打在坚硬的盾牌上,有的无功而返落在甲板上,有的落入水中激起浪花朵朵,有的直射入船身,发出一阵阵尖锐的闷响,大秦最前方的两艘战船,像是变成了马蜂窝。

    合着许多战士的惨叫,滴滴鲜血落入海中,点点红色转瞬被吞噬。

    这还是最初一轮的交锋,然而一个回合之下,大秦这边的海军明显不敌,随着船身的调整,船头已经向着后方撤离,战北烈凝目望着一排排射来的箭矢,嗓音沉沉:“扬帆,全速!”

    一面面帆布拉了起来,发出猎猎声响,大军听从他的指挥,全速向着目的地岸边撤离,全力后退中,副将惊喜的声音传来:“王爷,已经退出了敌军的射程!”

    终于,拉开了船只之间的距离,退出到射程以外,弓箭投石机都不再能射到。

    楚军的战船没有再追,他们停顿在射程以外,发出轰然的笑声。

    “停船!”战北烈一声令下,战船亦是停下。

    两军相对在海面上平铺开来,海风飞卷,旌旗招展,漆黑底灿灿金鹰的大旗,和月白底湛蓝海兽的大旗,同时猎猎飞舞着,一方似要翱翔天际,一方似要畅游深海,然而两方一时都没有动作,形成了对峙的状态。

    半响,东楚的战船上,一名副将模样的男人,高声呼喝:“诛杀妖孽,还我天下清平!”

    “诛杀妖孽,还我天下清平!”

    “诛杀妖孽……”

    上百艘战船上的数十万东楚大军,齐齐高喝,呼呼的海风吹拂,声音在天海间如雷炸响,排山倒海直上九霄。

    东楚果然如他们所预料的,打着正义之师的旗号,发起了一场所谓的正义之战,口号喊的响亮,出师有名,在士气上就已经占了很大一部分的胜算。

    而大秦,内有百姓暴乱,外有东楚入侵,尽皆是为了诛杀妖孽。

    那副将说一句,数十万大军就跟着吼一句。

    声音之响亮之震耳,在一望无垠的海面上,竟然引起了回声轰鸣。

    “诛杀引起了天下战乱的祸水!”

    “诛杀为长生不老采阳补阴的狐媚子!”

    “诛杀让天神怒降天谴断了百姓生计的妖孽!”

    一声声的呐喊声,仿佛永远没有尽头,听在大秦战士的耳中,每一个人的脸色变的无比难看,齐齐将憎恶怨恨的目光射向甲板上的冷夏。

    就是这个女人!

    ==

    ==

    第八节。

    自然,大秦的将士们也不是傻子。

    知道对面的东楚大军这么做,就是为了激他们自乱阵脚,说不准还等着看他们内乱的好戏,既然如此,不论心中再怎么郁闷,不论再如何抵触那个有可能是妖孽的女人,表面上,却绝对不能受到分毫的影响。

    冷夏就更是面色无波了。

    感受着肩头处战北烈温暖的大手,微微用力像是要给她安定的力量,她浅浅的笑开,从最初预料到这种可能开始,她有过一瞬的软弱,毕竟站在整个世界的对立面,受万民所指,被千言唾骂……

    这种滋味并不好受。

    然而到了如今,也许是听的多了,也许是想开了,更也许她本身就不是一个容易被外界影响的人,这些目光,这些声音,依然能让她有所感触,却绝对不会让她受到伤害!

    她微微歪着头,唇角一勾。

    东楚大军的口号停了下来,那副将无法理解的望着甲板上的她,大秦的将士能认出她,东楚的将士自然也猜测的出。

    尤其是副将和普通的士兵不同,那些谣言怎么会演变成如此,他大概都明白几分,正是因为这样,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,这个被全天下唾弃的女人,一夜之间被当成了妖孽的女人……

    怎么会还笑的出来?

    别是傻了吧?

    远远的,冷夏朝他微微一笑,寂静的海面上已经没有了呐喊声,她的嗓音清淡仿佛叹息,却足够每一个人听清。

    “那人说我是妖孽呢!”

    战北烈跟着勾唇,从一旁的小兵手里递过去一张弓,鹰眸弯弯,极尽殷勤:“媳妇,给。”

    所有的人,不论是大秦还是东楚,上百只战船,数十万将士,目光都被她接过弓箭的动作吸引,然后眼睁睁的看着她开弓搭箭,远远的对准了那名副将,听她仿佛自言自语:“你说,我射哪里好呢?”

    她要干什么?

    好吧,很明显,她要射箭。

    早就听闻西卫女皇能文能武,尤其是没有分毫的内力,一手功夫却凌厉狠辣之极,这些是全天下人都知道的,可是,先不说这是在船上,海风这么大,弓箭会受到阻力,就说如今两军明显都在射程之外,若是要射过去,需要多么高深的技艺,多么强劲的臂力?

    她那柔弱的胳膊,能行么?

    更别说她还挑挑拣拣,射哪里好呢?

    数十万的将士几欲吐血,能射过去都算你牛气了,还射哪里?

    不用说,现在每一个人的想法和那副将一样,他们用见了鬼的目光瞧着她,别是疯了吧,被流言蜚语给刺激疯了?

    东楚那边更是爆发出了哄堂大笑,尤其是那副将笑的前仰后合,他哈哈大笑着高声挑衅:“本将站在这不动,你要是能射过来,本将受死又何妨?”

    东楚的将士跟着起哄:“来啊!”

    “让咱们瞧瞧,西卫女皇到底有多能耐!”

    “射过来啊,咱们的副将站着不动,你射的过来,副将受死又……”

    咻!

    破空之声骤然响起!

    那箭似雷电一闪,连在半空中运行的轨迹都没看清,已经越过波涛滚滚的海面,越过弓箭应有的射程距离之外,钉入了副将的咽喉一点,这一切只发生在眨眼之间,东楚的声音戛然而止,他们一双双眼睛惊骇的恐惧的看着,看着那副将咽喉正中插着的一支箭矢,看着他脸上的大笑甚至都没有收回去的表情,看着他“砰”的一声,轰然倒地。

    他们不敢置信的,将目光转向了对面那极远处的甲板。

    见那射完了箭的白衣女子,随手丢掉手里的弓,笑眯眯朝他们一眨眼,那一眼看上去极是妩媚,更是绝美,可是却让他们从脚底凉到脑后,似冰在心间飞速的融化,一瞬凉透了整个心神。

    然后见她伸了个懒腰,慢悠悠的道:

    “妖孽嘛,总要有点妖法傍身的……”

    东楚的战士这样的表现,大秦的更是如此,他们是近距离的看着她搭弓射箭,在军队里数年之久,谁没有点眼力价,这哪里是什么妖法?

    分明就是绝对的力量,绝对的速度,和绝对的准头!

    让他们想象不到的,那具柔弱的身躯爆发出的,难以言喻的力量!

    然而这一个震撼还没有结束,对面东楚的上百艘战船上,不约而同的忽然响起了警戒声,东楚的战船乱了,每一个将士惊慌失措,那船在秦军的眼中诡异的向下沉着,一点一点,一点一点……

    他们惊诧:“怎么回事?船坏了?”

    “不能啊,要坏也不该是上百艘战船一起坏啊?”

    这边的猜测还没完,正正听见那边的士兵一惊一乍,乱哄哄惊喝:“有水鬼,水鬼凿了船底!”

    水鬼?

    大秦的水鬼还在船上,并没有派出去,他们比谁都明白,那么凿了船底的水鬼,是哪拨人?

    这边交头接耳一番议论,就见甲板上的战北烈和冷夏,面色没有分毫的意外,甚至唇角浅浅的勾了起来,那是一种意料之内的满意,很明显,水鬼就算不是他们暗中派遣的,也绝对早就知道。

    战北烈看着对面远远的战船,一边一点一点的下沉着,一边扬帆向后撤退。

    不愧是东楚的海军,应对这种事极有经验,一瞬的惊惶之后,已经纷纷该干嘛干嘛,拉帆的,修补船底的,抛出救生船的,向海面射箭投石的……井然有序。

    棱角分明的薄唇,缓缓的勾起。

    他扬起手臂,大喝一声:“全速前进,射!”

    “是!”

    振奋人心的应答直冲九霄,大秦的战船拉起帆布,猎猎声响中冲撞的海面激荡澎湃,朝着前方全速行驶,士兵们搭弓射箭,嗖嗖声不绝于耳,将对面的战船射成了马蜂窝,鲜血在战船下弥漫着,被雪白的浪花翻滚覆盖,一声一声的“全速撤退”,惊慌而混乱的响起。

    再有经验也是在没有敌人的情况下。

    战场之上,战北烈也不是什么好鸟,本着“趁你病,要你命”的精神,指挥着战船凶猛的追击,连番的箭矢和投石机丢出去,将对面的楚军追的乱成一团……

    风水轮流转,这次轮到大秦轰然大笑了。

    爽快之极的笑声在海面回荡着,恨的东楚那边牙根儿痒痒。

    欢乐的时光总是过的极快。

    某男鹰眸弯弯,眯成道月牙,远远看着已经修补好战船,重新恢复了秩序的楚军,扼腕道:“穷寇莫追!”

    一旁冷夏狠狠的翻个白眼,还穷寇莫追?

    明显是看着人家修补好了战船,准备反击了,逃就逃吧,说的那么好听。

    某男被媳妇的目光揭穿,丁点儿的不好意思都没有,咧嘴一笑,露出两排大白牙:“这是语言的艺术。”

    冷夏:“……”

    秦军逃的快,以至于后方楚军只能含恨看着这群吃了就跑的,不要脸的东西回了大本营,尤其是听着对方主帅那大秦战神喊出的一句“穷寇莫追”,一口鸟气哽在胸口,差点没气的吐出半升血。

    贱人,太贱了!

    一场战事以大秦的小小胜利,暂时落幕。

    不管这胜到底胜的是多没气节,但是归根究底,两方清点完伤亡人数之后,大秦的确略胜一筹。

    东祈渡口,海风徐徐,波涛滚滚。

    战船停泊后一片欢腾中,有副将上前询问:“王爷,那水鬼到底是哪方人马?”

    除去问话的副将,所有的将士也尽皆看了过来,亮晶晶的小眼神儿,那求知欲旺盛的,别提多好奇了。

    然而这一问,把战北烈和冷夏……问懵了。

    冷夏茫然四顾,最后将目光落到一望无垠的海面上,呆呆问:“咱们是不是……忘了什么?”

    战北烈吞了吞口水,眼皮不断的跳啊跳:“应该……是。”

    话音方落,远远的海平线的尽头,出现了一排一排的小黑点。

    小黑点们在宽广的海面上,显得那么渺小,一浪高过一浪的波涛中,他们奋力挣扎着,一点一点的朝着这边移动,后面一个巨大的浪头袭去,瞬间将他们淹没,浪头平息之后,那小黑点们再次露出了头。

    淹没,露头,淹没,露头……

    如此循环往复,那个心酸啊!

    没错,这群小黑点们,正是造穿了东楚船底的水鬼,也是这一战中最大的功臣,更是——弑天。

    待到明白了这些之后,副将立马吩咐人放出小船,大喊着:“快去,快去,那是功臣啊,别给淹死了!”

    史上最为狼狈的功臣,在干了一票大买卖后,被雇主给忘了,眼睁睁的看着战船“嗖嗖嗖”跑了个没影儿,然后悲催的……一路挥动四条胳膊腿儿,游泳回来。

    等到两个时辰后,天都快黑了,弑天众人也快哭了。

    终于,狼狈的被接了回来,看向冷夏的目光,简直哀怨的能掐出水儿来,被这四百多个铮铮铁汉这么瞧着,冷夏的身上汗毛直竖,给功臣们端茶递水,孙子似的。

    谁让她没良心,把这群兄弟给忘了呢?

    而这事件啼笑皆非的落幕,却让海军的心里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,没来由的,他们开始相信,这个女人,也许并非外面传的妖孽,也许真的如烈王爷所说,根本一切都是东楚东方润的阴谋。

    在数十万人的唾骂中,面色不改,还能悠然自嘲着自己是妖孽,一箭射穿了敌人的脖子,更是暗中派遣一支这样的队伍去凿穿人家的船底。

    这得是多么过硬的心理素质啊!

    若是让他们相信,这个女人是脸皮厚到没了边儿,那么他们宁愿相信自己心里的直觉……

    她问心无愧!

    ==

    第一场战事的结束,输赢令人大跌眼镜。

    要说他们赢的,其实并不光彩,不过是以智取胜,而非面对面硬碰硬的较量。

    自然,在战场之上也没有什么道义之说,那些是对手,是敌人,是生死搏命的对头,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,这样的战争,不需要问过程,只要结果。

    赢了就是赢了!

    然而这小小的胜利,也让冷夏和战北烈看清了两军之间的差距,东楚的海军装备优良,素质过硬,经验老道,这远非大秦可比。这次东楚的主帅缺席,而下一次东方润若是指挥战役,绝不会让他们钻了这样的空子。

    所以,海军的训练,依旧是迫在眉睫。

    而在战北烈一番忙碌之时,冷夏迎来了一个客人,意想不到的客人。

    青龙寺,小和尚。

    小和尚还是上次被花千调戏的那个,如今已经十七八岁的样子,依旧唇红齿白,一路双手合十,上下唇瓣一开一合:“阿弥陀佛阿弥陀佛……”

    若是仔细看则能发现,此刻他的大眼中,正鬼鬼祟祟战战兢兢上下左右前后三百六十度无死角,瞄啊瞄的。

    冷夏失笑,挑眉看着他:“小师傅大胆走,花姑娘不在!”

    很明显的,小和尚“呼”的一声吐出口气,摸了摸光溜溜的脑袋,尴尬自语:“佛祖保佑!”

    那娘娘腔,是给这小和尚留下了多大的童年阴影啊!

    “小师傅有礼。”

    他不好意思的跟着笑笑,大眼明亮透着无比的认真:“女施主有礼,师傅让小僧转告女施主,上次赠女施主的一言,也许能解你一时之困。”

    柳眉一挑,冷夏敛下眸子,沉吟片刻。

    忽然,一阵清风灌进来,战北烈大步流星走进,看见小和尚鹰眸亮晶晶,一个箭步蹿上去,屁颠屁颠的问:“小师傅,难道本王又要有个闺女了?”

    男人?!

    小和尚立马警觉,连连退后三步,眼观鼻鼻观心开始念经。

    战北烈错愕,至于怕成这样么?

    嘴角抽了抽,冷夏忍着笑,一脚踹过去,这人,就知道闺女,当她母猪呢?

    某男悻悻然。

    失望,叹气,以手支额,做思索状。

    帘子再开,一只小小的脑袋伸进来,漂亮的凤眸眨巴眨巴,咬着片儿衣襟啃的不亦乐乎。

    衣襟的主人嫌弃的低头,看了眼湿濡一片的前襟,深吸一口气,忍!

    战北烈的鹰眸又亮了。

    两排大牙一晃,某战神呲牙咧嘴,摆出一副自认为最慈爱的表情,拍着手语调要多柔和就有多柔和:“小歌谣……”

    “咯咯。”小歌谣松开了那片儿衣襟,“依依呀呀”的稚嫩嗓音不知道在说些什么,看见了亲爹仿佛也认识,伸着小胳膊咯咯咯的笑。

    慕二明显的松了口气,把自己的胸,朝前递了递。

    “还是闺女好啊!”某男的父爱立马被激发,得意洋洋挺胸抬头收腹,哼着小曲儿迈着正步就上去了。

    哪知刚一准备把闺女抱起来,小姑娘不干了,凤眸里水灵灵的,一口咬住那片湿嗒嗒的衣襟,死死不撒口。

    大要“你抱我走,我就哭吼”的意思。

    战北烈怒!

    他直勾勾的瞪着慕二,半响蹦出句委委屈屈的怒吼:“把老子的闺女还给我!”

    那怨念缭绕的,小媳妇一样,冷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,丢人!

    一侧小和尚欲言又止,抬脚,收回,抬脚,收回……

    终于纠结了良久,咬牙上前一步,闭眼赴死,喊道:“烈王爷,师傅还有句话让小僧赠予你。”

    “不听,老子今天要弄死这货!”

    小和尚身体一抖,弄死,弄死,弄死,弄死……

    带着哭腔,他小声道:“阿弥陀佛,师傅说这句话和令嫒也有关系。”

    噌的,某男转头,千万瓦的灯泡眼刷刷放着光。

    “滋滋……”与此同时,一阵一阵撕心裂肺的的挠墙声传来,紧跟着,声音变成了悉悉索索,帐篷外面隐约可见一个影子,某只大型爬行动物,撅着屁股,一拱一拱朝帐篷顶部挪动。

    小和尚脸色一白,师傅啊,我就说不下山的,这女人的身边,没一个人是正常的!

    冷夏支颊,漫不经心的抬头,嫌弃的瞄一眼帐篷顶上的某个东西:“你要敢把我的帐篷弄坏了,我会在你家后院,种满菊花!”

    话落,帐篷和小和尚,同时抖了抖……

    小和尚呼气,吸气,悄悄朝门口挪了挪,说道:“师傅说,师傅说……若小僧看见王爷和一位……傻傻的施主纠缠,就让小僧转告一句……”

    他扒着门框,左脚颤巍巍跨出去:“两位这一世纠缠不断,由过客到挚友说不定还能成为半个父子,阿弥陀佛。”

    半个父子……

    冷夏……懵了。

    战北烈……懵了。

    傻傻的施主……呃,也是懵的。

    冷夏托腮思索,视线忽然看向某个呆子怀里的小歌谣,眼前一黑,感觉头顶上一通天雷炸响!

    战北烈皱眉……踱步……抓耳挠腮。

    忽然,他皱着的眉毛更拧巴了,踱步的动作忽然静止了,保持着一脚向前迈,身子向前倾,屁股微微撅起,眼中忽然呆滞。

    然后,他一寸一寸的转动脖子,看向慕二,哦不,是慕二怀里的小歌谣,他笑的灿烂又无邪的闺女,小歌谣朝他咧嘴儿一笑,继续和慕二胸前的那片衣襟奋战。

    啪!

    战北烈清晰的听到,脑中的一根弦,崩断了!

    嗷!

    一个高蹦起来,某男跟火烧尾巴一样一个箭步向慕二冲去!

    慕二眨眨眼,再眨眨眼,虽然不懂这是个什么情况,但是眼见那男人拼命一样冲上来,傻子不跑?

    慕大神医是个呆子,但是坚决不是傻子,只见某青衣男“咻”的飞出帐篷!

    后面大秦战神“腾”的一声紧追出去!

    “老子不要这个儿子!”

    “啊啊啊!老子现在就灭了这口!”

    “你这个伪装呆子的腹黑二货,老子要把你吊起来打!”

    撕心裂肺的嚎叫,可谓是响彻云霄,连地面都跟着颤了三颤。

    小和尚大惊,已经颤的跟筛子一样了:师傅啊,这里好可怕!

    忽然,头顶一抖,砰!

    一声巨响,尘土飞扬,一束阳光从帐篷顶端的大洞射下来!

    刺眼光束中,小和尚一脑袋冷汗看着,那摔在地上,撅着屁股,唧唧歪歪哼哼不断的翠绿动物,忽然一个高蹦起来,惊恐的从身上摸出把小镜子,眨巴着眼睛使劲儿照。

    “完了完了,奴家脸着地,会不会破相啊喂!”

    终于照完了之后,翘着兰花指的指尖拨弄了两下长睫毛,不知从哪里变出条帕子,一挥一荡,朝冷夏飞去个媚眼,见她在流言蜚语中确实没有受到影响,才笑眯眯道:“还好,奴家要是破相了,可无颜见你呢!”

    冷夏直接给他个大白眼,指指头顶:记得赔钱。

    花姑娘幽怨的抖了抖眉毛,看看自己一穷二白的身价,凄凄哀哀:“记账行不,奴家出来没带钱!”

    说完,哀怨的眸子一眨,霍然转变成魅惑众生的媚眼,回身看向惊恐哆嗦中,迈不动腿的小和尚,噼噼啪啪的电流呈诡异的速度飞过去……

    冷夏甚至感受到了那小扇子一样的睫毛,刷刷眨出来的风。

    小和尚后退,后退,迈出了帐篷的半条腿一哆嗦,拔腿就跑!

    后面,花千捂着嘴轻笑两声,朝冷夏飘去个飞吻,提腿就追!

    大呼:“小师傅,等等奴家啊!”

    眨眼的功夫,帐篷里已经空无一人。

    望着那小和尚超越极限的速度,冷夏惊叹的咂了咂嘴,过后开始思索着方才小和尚说的话……

    那大师当初赠了一言:“女施主的前世杀孽太重,唯望今生能以人间疾苦为忧,在其位,谋其政。”

    眉梢一挑,她唤来钟苍。

    “各地都已经准备好了?”

    “是,王妃,接近一个月的准备,已经完成。”

    冷夏沉吟片刻,对钟苍吩咐了几句,她不但要化解这次的事,还要化被动为主动,一直以来东方润出招,他们接招的日子,已经差不多了。

    她也想看看,这样的一招,东方润要如何接住?

    相信这次之后,他也该现身了!

    她站起来,抚掌向着大帐外踱步,外面金灿灿一片,夏日的灿阳火热,吞吐着万丈光芒。

    白云缭绕,青天琉璃。

    唇角一勾,凤眸深邃,似有滔天骇浪在其内翻卷,她淡淡道:“很好,东方润,但愿你能承受的住……”

    我的报复!

    远在千里之外的东方润,绝对不会想到,一日之后将在天下间发生什么样的事,冷夏利用他一手打造的妖魔论,彻底为自己平反,更是雷霆万钧的反将了他一军,将他推向了和她如今一般的境地!

    而冷夏也没有想到,阔别接近三个月之久的东方润,失踪后第一次传来了行踪的消息。

    竟然会是……

    ------题外话------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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