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知晓佛门辈分的人并不少，静一淡淡回应：“回禀施主，家师清休。”
“清休啊，差不多也有好几年没见了吧，都收徒弟了。”檀道济嘿嘿一笑。
身后的叶清梦和段雪竹宽以待人，在皇室内口碑极好，车夫此行也跟随她们一起入寺吃饭。
玉蝉一向胆子很大，已经偷摸看了少年身后那奇怪剑闸不知多少眼了，只差没亲手去摸几下。云朵性子就要温婉一些，不是她拉着，玉蝉就要去下手了。
楚星河走在人群最后，他哪知道已经被身前的女子讨论了很久。早就听闻佛儒道三教并立，长生镇外的自家碧霞祠道观、洛阳城的儒家云水书院，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佛门的寺院
来到客殿后，香客几乎满座，静一带着他们去到客殿最里面的圆桌就坐。刚一坐下，旁边就开始有人嘀咕。
一个露着半个膀子的糙汉大声嚷嚷：“凭啥我们排队半天，他们一来就能直接入座，还是最靠近菩萨的地方。”旁边还坐着五岁左右的男孩，面色略显憔悴。
殿内众人，议论纷纷，甚至有声音援助糙汉子。“是啊，这位大师，寒山寺得一视同仁啊。”
静一见状，还没来得及回身解释，檀道济的声音就飘荡在了客殿中，“咋的，不服吗？”
糙汉哪里识得这些人，“咋的，插队还有理了，寒山寺就是这么待客的吗？”
静一认识这名香客，是名屠夫。本就有点自责，不想事情闹大，赶紧过来圆场。“王施主，她们几位是两天前已经预定好的。能提供预定的餐桌本就有限，希望施主理解。”
王林一看是静一，顿时声音低了三分，几乎所有香客都知道，静一法师待人和善。虽年龄不大，却佛法高深，已经参与了数次大楚佛法之辩。双手合十道：“静一法师，是王某稍显急躁。只是，大家都是依次来吃斋饭，这是否有点欠缺妥当？”
“阿弥陀佛，王施主见谅，今日是有特殊缘由。
此时檀道济站立起身，走向对方。虽然压制着境界，但是大长生的真气外溢多少还是让人望而生畏。
王林由于长年屠宰牲畜，身上自带有一丝潜化的杀意，楚星河早已注意到了这点。王林的儿子在旁拳头紧握，已经顾不上吃斋饭了，显然心境受到了影响。
糙汉子同样站立起身，毫不示弱，“我王林就是这个意思，不服咋了，北胡蛮子都没把老子打服。这京城眼皮子底下，菩萨在上保佑，你还能在佛门内动手不成！”
叶清梦听到北胡蛮子四字，加上断了两根手指的左手，就已经确定了此人身份。随即走到王林桌旁，顺势坐下，拿出随身的绣花巾擦了擦男孩嘴角的饭粒和油渍。
看着男孩说道：“他脸色憔悴，似有病症。不应该带他吃素斋，得多吃点营养之物外补。”
王林都懵了，不是在吵架吗，咋还来擦嘴了。只听她接着开口，“原大楚虎贲步兵小队队长，早年身先士卒，三度加入敢死队。后来队伍十不存一，因伤退伍，回到家乡谋生。我说的对吗，王队长。”
糙汉子此时内心警觉，他退伍回乡，放弃军功带来的职务，选择做个屠夫为生。从没主动提起他的沙场履历，连妻儿都没有说过。眼前这个才不到二十岁的女生是如何识得的！
王林声音瞬间低沉了下来，反问道：“你认得我？”
叶清梦笑着回复：“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，十二年前也就是我五岁的时候，在幽州玉门关外。北胡再度压境，用手中劫掠而来的十名百姓要挟守将。王队长请求开门营救，最后区区五十人趁着夜色制造假象，放火救人。人是救了回来，可惜都是尸体了。”
军人敏锐的直觉让王林精神紧绷，“你是谁？这件事当年可没几个人知道。”
叶清梦没有正面回答他，向云朵招了下手，从带来的包裹里取出一百两银票，放到王林的碗旁。楚星河冷吸一口气，郡主就是不一样，也太有钱了，不像自己还得打铁为生。
“带小弟弟去洛阳城本草斋看看，养好身体。当年你放弃军功，转给战死的袍泽家属，那么这就算是我叶家的一点心意吧。”
叶家？王林内心激动不已，他又不是傻子！双手抱拳，正襟危坐，哪还有先前要给个插队说法的模样。颤颤巍巍的说：“敢问，可是叶帅家眷？”
“正是家父。”说完，拿出了一块玉色浸润多年的玉佩，这是当年大楚虎贲将士凑钱给大帅买的生日贺礼，叶靖宇随身佩戴多年，军中无人不知。
王林看见这块并不算多名贵的玉佩后，恍如隔世。站立起身，眼眶早已湿润，对着玉佩行了一个标准的行军礼，带着哭腔说道：“原大楚虎贲先锋营第一步兵队队长，王林，见过叶帅。”
叶清梦托住王林双手，“王队长不必多礼。”跟静一示意，一行人一起吃顿素斋。
玉蝉、云朵，还有车夫，一起帮着传递饭菜。楚星河来到书院后，将大楚现有的史书与兵书都有涉猎，听闻大楚虎贲四字，竟有一股油然而生的自豪感。
百战之师，且战不退。
王林没有矫情，收下了这张银票。他此行带着儿子来上香，希望这个早产而出的孩子，能有个健康的身体。檀道济闷口吃饭，不再多言。段雪竹偶尔打量着这个曾为大楚效力的军人。
吃过斋饭后，寒山寺主持方丈清休大师亲自前来，与众人打了个照面。檀道济大声招呼道：“清休大师，咱俩得有几年不见了吧，你老人家也不进城讲经，端着呢不是。”
清休了解他的性格，“檀院长此言差矣，心中有佛，哪里都是向善之地，讲经亦是此礼。”
清休得到叶清梦的首肯后，带领众人绕过门廊，走向后山，示意王林父子俩也跟着一起。一行人只有王林父子和楚星河不明所以，其他人多少都是有所耳闻的。
穿过坡度较大的山路后，映入眼帘的是一望无际的平坦山顶。数不清的石碑伫立在山顶上，面朝北方，如同要亲眼看着大楚后人是如何收复失地，斩敌于国门之外。
叶清梦接过静一递来的香火，立于碑林前。车夫拿出随身带的酒壶，郡主同样洒在了地上，祭奠众将士。
第一排中央正是大楚元帅叶靖宇的石碑，王林双腿跪地，泣不成声，还有无数他认识或者不认识的名字刻于其他碑上。这正是叶靖宇的遗愿，朝廷修建寒山寺，也是为了给阵亡将士念经祈福，超度亡魂。
叶清梦经常会来寒山寺上香，祭奠众人。此时一行人转身下山离去，给王林父子留一点单独相处的时间。
王林此时终于明白今日的缘由了。
万古碑，流芳千世，名传万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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